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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就要記住他的所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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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大約是池田屋事件與禁門之變使得各方勢力都疲乏了,往後的一個月並沒發生什麽大事。在財源充足、組內規模逐漸增大的情況下,新選組也得以靜下來休養生息一陣子。

當然,隨大流是正常人才會有的做法,在淺野隱身上自然不適用——收到經費的第二天,她便開始忙著實行自己的設想。每日早出晚歸,將島原的地形、客流狀況等——凡是能了解的事——都了解透徹,敲定地點,簽下地契,付清財款……將所有需要的手續全部走完,便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讓一個長年依賴鬧鐘的懶人連續一個多月早起,這就好比一個懶散成性的學生為了考試連續幾個月每天覆習到深夜,當那場試考完後,長久壓抑的本性便會在倏忽間爆發出來,毅力之類的詞立即便自覺地飛到天邊再也不見蹤影……

在這一點上,淺野隱也是一樣。

因此這天,將七七八八的雜事全部處理完畢,忍著仰天長嘯的沖動,淺野隱與對方交涉結束後,盡管已日薄西山,她還是走進了附近的一家酒館以犒勞近來奔波勞累的身子。

暮色還未降臨的半吊子時段,酒館並沒有多少人。隱踏入大門後,一眼望去,只看見一樓的廳堂內零零星星坐著幾桌人,圍桌而坐的人也並不多,最多不過兩三個。

然而,縱使冷清,這裏卻並不顯得稀落,至於緣由……

淺野隱轉過身、耷拉下眼,以一副面無表情的死人臉懶洋洋地對上某即使獨自一人坐在角落中依舊比滿箱黃金更為閃耀的家夥。

……

“麻煩來一壺清酒加一杯白開水!”

“來了,請稍等!”

瞬間決定了自己要坐的位子,走到目的地,淺野隱裝作斯文地整了整女裝的衣領,便拉過長凳坐了下來。

“你是,新……”

“啊啦啦,這麽巧又在這種地方見到一次,別來無恙啊~”

拖著輕挑的長音打斷男子即將出口的臺詞,隱雙手端起方才送來的那杯水,揚著嘴角煞有介事道,

“我是來為上上次沒認出你道歉的,這杯水在下請,那次事情就此勾銷了如何?”

男子輕啜一口酒,赤眸一斜,淡淡地掃過她手中的白水,然後挑著嘴角輕“哼”了一聲,並不理會。

“餵餵不至於吧,沒認出來這種小事你該不會覺得需要用酒來賠吧?”

稍待片刻不見回應,無趣地放下茶杯,淺野隱升高音調,開口道,

“說起來也不算是我的錯啊,每個人一開始會被別人記住的都是他表現得尤其誇張的地方。要記住見過的所有人——隱我沒有這種特異功能啦。”

“……”

看對方一言不發,只是用那雙血色的眸斜睨著她,嘴角一抹睥睨終生般的冷笑,淺野隱晃了晃頭頂的呆毛,裝模作樣地長嘆了一口氣,便擺出一副憂愁樣45°角眺望碧空:

“真是,還以為同樣不是人類交流起來會方便一點,沒想到都是一樣難搞。”

佯裝呢喃地低聲念叨了一句,她無奈地扶了扶額,飲下一口酒便起了身,甩袖欲走,

“嘛,說起來我現在的身份的確也是人類。唉,算了算了……”

“等等!”

剛踏出幾步,倏忽間,身後傳來一陣低沈的聲線。

淺野隱駐下腳步,側過身,隨意地朝聲源處斜視過去。

那人已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單手撐著下顎,少頃,富有磁性的低音從他喉中緩緩發出:

“你不是人類?”

他緊瞇著雙眼死死地盯著她,面上的神色雖無變化,悄然升騰而起的類似於警示的殺氣卻在乾坤間肆意彌散了開去。

本就安靜的酒館越發死寂,僅有的幾雙眼都不約而同地朝那一隅瞥了過去。

所以他確實不是人類,她是猜對了麽?

隱慵懶地轉了轉眼珠。

“剛才就說過了,我不是人類,但我現在的確是人類。”

確認了自己的猜測不假,她心情大好地揚起眉,

“既然這樣,就讓我們好好相處吧,我是淺野隱。”

對方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慢慢回道:

“風間千景。”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不過——”

報了名,他緊接著說了下去,聲調雖有力卻並不響,似乎有意壓低不讓別人聽見,

“沒想到像你這種會主動接近敵人的人,會身在那個不懂武士的榮耀整日只想著邀功的新選組。”

隱彎眉一笑:

“過獎了。”

“同樣不是人類,我們或許會在某些方面出奇得志同道合——接觸了幾次,隱我不過是有這種預感罷了。至於什麽‘武士的榮耀’,這種東西我從頭到腳就沒有理解過,不過是盡力輔助同伴而已。真要評判對錯的話,我只知道有位前輩說過一句話,隱我十分讚同——”

回過身,收斂了面上的淺笑,眼底的紫漸漸轉為深沈,她看著他,一字一頓道,

“‘從踏上戰場的一刻起,任何人都是罪惡的。’①”

風間千景稍稍挑起眼角。

沈吟半晌,他驀然舒展開雙眉,笑著輕哼了一聲。

後來他們沒有再說什麽話,只是坐於同桌默默地喝著各自的酒。

淺野隱的酒量向來很差,斟下一壺就已感到有些頭暈,於是她招呼人來,剩下的時間便在喝茶中度過了。

“我說,你這什麽眼神?”

一邊品茶一邊神游,優哉游哉地喝下幾杯後,隱終究忍不住朝斜視了她許久的風間翻了個白眼,

“水可是酒的本源,茶中包容的千百種滋味可比你手裏的那個高端多了。”

言畢,她又很有那麽回事地輕抿了一口。

風間千景瞇了瞇眼,兀自啜著酒,默默轉開視線。

……

就這樣坐了不知多少時辰,淺野隱喝飽了茶、換回男裝回到屯所時,月早已高升。會議廳的燈光敞亮著,窸窸窣窣的笑聲溢入黑夜中,給屯所平添了幾分熱鬧。

“沖田先生?”

雪村千鶴的聲音驀然遁入夜空,聽來是從院子的另一頭傳來的。

隱半睜著眼依著直覺朝一處側了側身。

“和尚廟裏就是沒有鮮花啊,難得先生大駕光臨,起碼要有些賞心悅目的東西。”

安靜了片刻,響起一個似乎已好久沒有聽到的熟悉聲線。

“啊,真美。”

一個陌生的聲音隨著他的話音傳入了她的雙耳,

“不過真粗暴呢,居然用刀砍。”

“稍許的粗暴,才是天然理心流的風格。”

一如既往高挑著尾音,言畢,他話鋒一轉,柔和的語調帶上了些不容拒絕的命令口氣,

“你,還沒收拾完吧,快回去!”

隱聽到雪村千鶴鄭重地“嗨”了一聲,隨即響起一串稍有些淩亂的腳步聲。

“謝謝你的花,沖田先生。”

腳步聲消失後,那陌生的聲線又說了一句,踩著沈穩的步伐慢慢遠離,世界便又寂靜了下來。

聽那對話,那陌生人似乎是什麽重量級人物。

努力回想了一番,淺野隱突然想起兩三天前月島大西報告給她的話——“伊東先生大約這幾天就能到達屯所”。

那麽,那人便是傳說中儒雅而學識淵博的伊東甲子太郎麽?

大腦一經轉動,酒勁湧上,隱立即單手扶著額頭閉上眼。

有些難受地蹙了蹙眉,她決定不管這些有的沒的,先回房睡一覺再說。

可惜,並未如願。

還未付諸行動,便有一個半帶戲謔的聲線喚住了她:

“隱,你今天回來得真早。”

她只能停在原地,等著來人從身後慢慢接近,繼而走到她面前。

淺野隱這才意識到,她似乎已有半個月沒有如現在這樣和他直接面對面了。

沖田總司的情況她每日都會了解,但近來事情較多、又為了避開普通隊員,每日摸黑出門,滅燈時才歸,她了解的途徑就只剩下通過月島的口述。如今逆著燈光,迷迷糊糊中,隱最直接的感受便是他又瘦了一些。

沖田總司蹙了蹙眉:

“你喝酒了?”

隱還未回答,他便跨到她身側一伸手攬過了她的肩,帶著她朝她房間走去。

被扶著前行著,隱幹脆半閉起眼懶洋洋地說道:

“今天把需要的準備工作都做完了,心情不錯,所以稍微喝了點酒。打算休息幾天繼續下面一步。”

“嗨~你總有做不完的事情。”

沖田總司回了一句,音調平淡無波,不知正想著什麽,

“就你這樣,一個人出去就不該喝酒,即使想喝……”

他的話頓了頓,

“回來,會有人陪你喝到盡興。”

“回來喝?不不,酒喝多了傷身吶,隱我一個人喝喝就行了,你們……最重要的是總司你要註意身體才行啊。”

沖田總司沒有答話。

側過頭,他微垂眼瞼,冷綠色的眸靜靜地對向了身側的女子。

她的雙眸已然閉起,無意識地隨他走著,剛才的話就仿佛是未經大腦思考脫口而出的言辭。

於是,他緊了緊環著她的手,重又看向前方,輕輕勾起嘴角:

“嗨嗨,聽你的聽你的~”

>>>

還是他們宅在日野每日無所事事地喝酒作樂的時候,那時的隱雖還抱著些對回到原來的世界的小小期望,但一年呆下來,她也已然做好了隨遇而安長住於此的準備。

那天,五月的第一縷清風從遙遠的都城步入這靜謐的鄉村,日光耀目碧天如洗,那些勤奮的男人們難得扔下了竹劍一同出外游玩。

幾分鐘前剛在璀璨櫻樹下發表了“無論以後會發生什麽,我都將默默相隨、鼎力相助,至死方休”的豪情壯言,一行人喝夠了酒漫步山野時,路過一片花田,淺野隱突然又停駐了腳步,盯著它們看得出神。

然後,當他們問起時,就看見一向毫無幹勁的少女揚著眉轉過身,頭頂的呆毛與那輕快的語氣一般精神抖擻地來回搖晃著:

“啊啦啦,抱歉,因為這是隱我最喜歡的花,所以一不小心就把你們都忘了!”

……

島原中心的一幢房屋內,木匠們在尚且不成形的室內忙碌著。一樓的倉庫中,曾經整日偷懶還美其名曰“享受生活”的人,如今正手捧表單穿梭於堆疊而起的木材和石料之間。緊閉的大門阻隔了外頭因雕木而發出的雜音,碩大的倉庫內只有女子輕緩的腳步聲。

“麻布五匹……”

一邊念叨著一邊走到大門附近的一疊布料前,淺野隱蹲下身,一手攥著那布料的一角,細細數著核對賬單。

“呲呲——”

大門與地面摩擦發出的刺耳響聲遁入雙耳時,她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但隨即又繼續起了之前的動作,就仿佛方才聽到的一切都是錯覺。然後,當那腳步聲越靠越近,直至身後不到三米,她立即一探左手拔出腰間的短刀,順勢一個轉身一甩袖以迅雷之勢將其橫向一掃。

“哐——”

刀劍碰撞一處溢出紅亮的火光。瞇著眼淡然轉過頭,當目光瞥向身前與舉著刀與自己僵持著的人時,淺野隱很是意外地睜大了眼,

“總司?”

“難得來看看你的工作,你就用這種方式迎接我麽,隱?”

沖田總司挑著尾音如此說了一句,看著瞬間收斂了眼底銳光的女子,又笑著道,

“還是說,你不歡迎?”

“沒什麽歡迎不歡迎的。”

重又懶洋洋地耷拉下眼皮,隱收回短刀,慢條斯理地將其送回刀鞘,

“只是總司你用這麽可疑的方式進來,隱我會以為是其他藩的間諜過來暗殺我的。”

言畢,她沒有再理會他,只是低下頭拿起了手上的紙張,看了幾眼,又兀自蹲下身核查起其他材料。

並未有所不滿,沖田總司跟在淺野隱身後一點一點挪著步,目光隨著她的身形而轉。

這世上有句話叫“人要衣裝”。

他是第一次看見淺野隱穿女裝的模樣。雖是鮮有花紋的素色和服,卻清晰地勾勒出了女子纖細的腰肢,盡管她的頭上只插了幾根簡單的木簪,紫色的天然卷發卻好似是天生的華貴裝飾,讓人離不開視線。依舊是如往常一般慵懶的神色,一身女裝卻憑空給她添了些女子的嫵媚與端莊……若只看外表,當真與他所認識的她相去甚遠。

衣著這種東西,有時候真是可以騙人的。

“看來土方先生的決定果真是正確的,隱,你還真適合做監察。”

像這樣穿著女裝走在外面,怎麽可能有人會想到,這樣的女人竟是壬生狼的一員?

“什麽適合啊?隱我從剛才開始就覺得自己失敗得很呢。”

懶散地回了一句,淺野隱卻未領受他的肯定,

“思來想後找到的地方這麽容易就被你發現了,果然我太對不起給予我厚望的副長了,晚上就回屯所切腹去算了。”

嘀嘀咕咕地說完,她才側過頭看向他,依舊是隨便的口氣,紫眸中卻閃爍著絲絲認真的光芒,

“話說你到底是怎麽想到進來這裏的?”

“‘怎麽想到的?’今天巡邏經過外面時偶然掃到上方的匾了而已——會犬君影閣’這種名字的人,除了你還能有誰?”

沖田總司微微勾起下巴,挑著眉擡了擡頭,嘴角掛上了一抹帶著些許自豪的笑容,

“鈴蘭,又名君影草,是隱你最喜歡的花,不是麽?”

TBC

①《死神》京樂春水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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